番外 不及雨

他居然看到了自己。

那么大那么好看的舞台，他们六个人站在上面，台下一片黑压压的人群，他却一眼瞧见了第一排的小姑娘，像是有追光笼罩着一般。

他看到自己唱完一首歌，扶着麦架低下了头，抬起头的时候，已是蓄满了泪水，眼泪就那样流了下来。

直到他再也止不住哭泣，哽咽着唱不出一句。

他就这样像观看话剧一般，看着自己流泪。

像有什么打在胸口，钝钝地疼。

直到世界被消音，话剧变成了哑剧，他仍然看着自己流泪。

世界好安静。

“粑粑？”

他好像听见小女孩儿软软糯糯的声音，在耳边，柔软得像一朵棉花云。

“麻麻，粑粑还是不醒。”

“乖，你亲他一下，爸爸就醒了～”

另一边有一个更远的女人的声音，带着一点俏皮的意味。

于是那朵云在脸上轻轻地碰了一下，迷迷糊糊好像打开了一个开关，他终于睁开了眼睛。

“粑粑你终于醒了！再不醒粑粑就是大懒虫～”

混沌的视线终于清明，他看着眼前身高堪堪高过床沿，趴在床边对着他笑的小女孩儿，整颗钝钝的心都化成了一朵软绵绵的云。

他挪了一下身子，在小女孩儿额头上落下一个吻。

“早上好，啾咪。”

“青峰？怎么还没起来？快过来吃早饭啦，吃完去送啾咪上学啊。”

轻水的头从门外探了进来，随即冲回头望着她的啾咪招了招手，“啾咪快过来，跟懒虫爸爸待久了会被传染的！”

小女孩儿郑重地点点头，转身朝轻水跑了过去，青峰在身后一脸黑线。

轻水冲还坐在床上的人得意地眨眨眼，然后说：“给你五分钟，起床穿衣服洗漱，不然早饭就不要吃了哦～”

肚子很应景地叫了一声，男人面对转身离去的一大一小两个背影瘪嘴，翻身起床。

放下毛巾的时候，镜子里的脸让他有一瞬间的茫然。

一双手伴着耳边温热的呼吸环住了他的腰，开口的瞬间喷出来的气息又碰到了耳朵，痒痒的。

“看你今天怎么都叫不醒，是不是做噩梦了？”

他凝视着镜子里搁在肩膀上女人温柔的脸，一如往常，素面朝天，发丝蹭在脖子上痒痒的，却给人安定的力量。

“我……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，梦里……我们分手了，然后你还来看我们的演唱会……”

“什么演唱会？”轻水轻轻笑了一下，“好啦，梦都是反的啦，我不是在这里吗。快出来吃早饭了。”

“嗯，你还在。”

被牵着手走出去，看到饭桌上小女孩儿乖巧地用勺子喝粥，腮帮子一鼓一鼓，心顿时又软的一塌糊涂。

“哎呀，啾咪！妈妈才离开一分钟你又吃到脸上去了！”轻水走过去抽出纸巾去擦拭小女孩的脸，青峰噙着笑，走到饭桌另一边，那里有另一碗热气腾腾的粥。

坐下的时候眼神飘到了她们身后，摆满书籍的书架，却有一排铺上桌布的空白。

轻水把他杂七杂八的各种书籍以及笔记收拾的整整齐齐，满满当当地摆好，那一排空白就突兀地立在那里。

他怔怔地看了好久，直到轻水在他面前挥手示意，他才终于回过神来。

“怎么还发呆呢？快吃吧。还要送啾咪上学呢。”

“我不会开车。”终于意识到什么的青峰脱口而出，轻水歪了歪头：“你是不是真的睡傻啦？学校就过几条街，不远的，走路一会儿就到了。”

“哦……”他讷讷地应下。

他牵着啾咪走过几条街，最后终于看见了灰蒙蒙的高楼间那个彩色的小院子。

门口站着的年轻老师看到他热情地招了招手，他回了一个微笑，感觉到另一只小手也抓住了自己的手，青峰转过去蹲了下来，捧住小女孩儿圆乎乎的脸，温柔地说：“啾咪最勇敢了是吗？”

小女孩儿用力地点点头，眼睛里却还是有泪花一点点涌出来。

“粑粑我要亲你一下，然后我就会勇敢了。”

男人笑眯眯地凑过脸去，小女孩儿软软的嘴唇贴在酒窝上，然后心满意足地牵过年轻老师的手，与他挥手道别。

果然是粘人的小情人。

轻水总吃醋啾咪更喜欢爸爸，青峰便得意地搬出“前世的小情人”这一套。

不过他一直很招小孩子喜欢，他好像记得，还有一个小孩，也总是喜欢粘着他，远远地扑过来，搞得他重心不稳，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。

是谁的小孩呢？

回忆突然空白，他又陷入了迷茫。

可能真的是睡糊涂了。

他摇摇头站起来，大街上空空荡荡，灰蒙蒙的高楼像沾染了尘埃。

轻水应该去上班了。

那我该去哪儿？

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久，他终于拐进了熟悉的街道。

隐约间听到熟悉的歌声，他推开厚重的玻璃门，小小的晴天娃娃被开门裹挟的气流吹得一晃一晃，小娃娃脚上的铃铛相互碰撞，发出好听的清脆声响。

老人坐在躺椅上，唱片机转动的时候还有一些杂音，但是仍然听见空灵的女声飘在整个空间里。

阳光这时从外面透过玻璃照射进来，他似能在光束中看见一粒粒尘土扬起，在空中漂浮，迟迟没有下落。

是王菲的《乘客》。

“青峰来啦？”

老人半眯起双眼，笑呵呵地开口。

“嗯。”

男人应了一声，在不远处坐下，手指熟练地搭上旁边桌子上毛茸茸的白色生物，挠了好几下，小肉垫就胡乱地搭了过来，抓得手指痒痒的。

“这么喜欢猫，每次都过来逗她，怎么不自己养一只？”

老人调整椅子，换了舒服的方式与他面对面，脸上仍带着温和的笑意。

男人凝视着猫咪半眯着的蓝色眼睛，叹了口气。

“看看以后有没有机会吧。”

他站起来，朝店里面走过去：“我自己逛逛，您继续休息哈。”

高大的木制柜台上摆满了专辑，他仔仔细细地走过翻看，遇见喜欢的又拿在手上，最后抱的太多，又苦恼的塞回去一些，挑挑拣拣，抱着几张走了出来。

老人见他出来，站起身来为他结账。数到第四张，突然挤挤眼睛，笑呵呵地开口：“这个唱片机要不要考虑一下？黑胶的哦。我觉得蛮适合你的诶，又好看声音又好听。”

“怎么可能这个很贵欸！别坑我了啦。”

青峰看着自己的专辑包装好，抱着就打算开溜：“老板我先走了哦，不要老是坑我花钱了啦。”话毕又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柜台上的猫，“再见咯！”

“喵～”

懒洋洋的，算是回应。

走出店门，他看见门口停着的车，轻水从车窗探出头：“青峰，快上来啦。”

“欸，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？”

“为了听你唱歌啊～今晚女巫店表演压轴哦～”

小女孩儿的小脑袋也从轻水旁边探出来：“粑粑！快来啦！”

车很快开到女巫店外，天已经黑了下来。

店里围着很多人，弹吉他的女生歌声萦绕在这个小小空间里。

“沉没前清醒的爱人

在拥有爱的世纪里悲伤

亲吻后沉睡的爱人

享受的孤单梦一样落下”

老板从后面走过来，看到他们，热情地开口：“青峰终于来啦，快到你啦，快去准备吧，”

他回头看了看母女俩，轻水抱着啾咪，小女孩儿奶声奶气地说：“粑粑加油！”

“热烈又惭愧，分不清左右

别忘了我的脸”

吉他声停下，台上的女生在一片欢呼声中有些许羞涩地开口：“谢谢，谢谢大家，也谢谢你们喜欢这首歌。”

女生侧过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黑暗中的男人，继续说：“当然，也要感谢这首歌的作词青峰哥。接下来就是青峰哥的表演了，大家掌声欢迎！”

下台与男人错身而过的时候，女生小声说了一句：“加油！”

此时台上空空荡荡，只剩下一把椅子和一个麦架。

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去，轻水抱着啾咪，也走到了第一排，对着他甜甜的笑。

手抚上麦架的时候，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。

像追光打过来，他只看见轻水出神地看着自己。

停顿了几秒，响起了吉他声。

一瞬间汹涌而来的泪意酸了鼻。

片刻之后，钢琴声也温柔地跟上。

他定了定神，开口唱道：

“灰灰的空气

凝结成了水滴

下起了雨。”

他好像看见夏日的泳池边，抱着吉他的少女坐在他身边，拨动琴弦，弹起熟悉的旋律。

后来在灯光耀眼的舞台上，少女仍然抱着吉他，身后的男生按下琴键温柔地合上，还有三个男生，坐在鼓后，站在身旁，背着吉他，温柔地注视。

“让朦胧蔓延你眼睛。”

泪水一滴一滴掉下来，顺着脸颊，从衬衫没扣的最后一颗缝隙里，流进了胸膛。

“人与人之间的结局谁来决定
要人不得不愿意

曾经灰的天空也许还能放晴。”

轻水还是认真地看着他，像是几颗星星掉进了蓝色的一面海，浮浮沉沉，在海面闪着细碎的光。

青峰伸手抹了一把眼眶，看着她的神态变得活泼轻快，嘴角的酒窝也越来越深。

一如初见。

“只怕最后

已来不及。”

【完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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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好

这个故事终于到了尾声

不难看出来，最后一章是一个梦

那些不合理的地方，混乱的时间线，都在暗示这是一场梦

梦里他和学妹在一起，结了婚，有了女儿。没有泡泡，没有苏打绿

本来想写一个美好的梦，最后却写成了青峰从这个不合理梦中走了出来。

因为来不及

所以还是挥手告别吧

在我写学妹的日子里，出现了太空人，出现了木头姐姐

我想她们都是我们爱的那个人深深爱过的人

所以我考古的那些可能并不完全属于学妹

最后我给了他们一个我想象中的很美好的故事，虽然是梦

轻水承载了两个人的故事吧？

文笔还是没有进步啊

但是

最后感谢你们观看

祝我们爱的人

早日拥有幸福